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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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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沈姑娘,你就吃點吧,都已經四日了,你什麽都不吃這樣下去你這身子怎麽撐得住?”

酣春和杪夏兩人輪流來勸。

沈韶春仍舊只是躲在床榻一角。

她的兩個胳膊抱著雙膝,頭垂著,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,連個反應都不給。

別說吃東西了。

她現在只要一閉上眼睛,面前仍會立即出現一片血紅。

那二人在她眼前噴血倒地時,沈韶春臉上還掛著笑容。

還有後來的方霓旌。

其人頭落地再也不能發聲後瞪著雙眼的樣子,像是烙在她的腦子裏,怎麽揮都揮不去。

她到現在都不敢仔細回想當日的點點滴滴。

可有時候你越是逃避某些東西,某些東西就越是會反其道而行。

越發清晰地出現在你的腦海裏。

“沈姑娘,我知道你難受,但有件事兒,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一聲。”

沈韶春腳趾動了動,沒搭話。

“那對夫婦,好好掩埋了,就在蘇園外頭的林子裏。而方霓旌,她的屍體已經被送去大華宗了。”

沈韶春這才擡頭看著杪夏。

“雖然我不知道那對夫婦於你是什麽,但我想他們對你是有真心的,那包酥只有一塊是有蠱的,盡管他們被蠱控制,但他們也沒想真的和你動手。”

沈韶春頓時落淚。

哭過之後,沈韶春更氣了。

蘇玉舟明明是可以救下他們的。

但他沒有,他反而讓他們了結了自己。

這事兒一旦從她心頭冒出來,沈韶春就日日都琢磨。

為什麽呀?為什麽不救啊?

要是救了的話,此時他們應該就去了他們想去的地方,過著他們平凡而幸福的小日子。

沈韶春四日沒吃,很快就到了極限,暈過去了。

所有人都來看過她,蘇槐序,甚至神秘的蘇夷則。

但蘇玉舟沒出現。

他只是讓蘇夷則帶了句話來。

“‘你若再如此下去,我便將那對夫婦的墳刨了,將他們化成灰燼撒了’,這是公子的原話。”

沈韶春虛弱中被威脅,就生出幾分賭氣。

“隨他便。”

她氣若游絲說與蘇夷則和大家聽。

然後,蘇玉舟就真的刨了那對墳包。

將屍體挖出來燒成灰燼,給撒了。

就一陣風的事兒,吹得骨灰都不知道落到了何處。

沈韶春聞訊連撲帶摔地跑出門去。

蘇玉舟剛剛才從林中回來。

“你,你明明可以救他們的,為何你不救,非要他們殺了自己,現兒人都死了,你還……”

“行兇之人,我為何要救?”

“你這人,實在冷酷無情。”

“沈韶春,你知道我為何容忍你,但這也是有限度的。”

他慣是以這種平靜的口吻,說著讓人心驚膽跳的話。

沈韶春氣血上湧,昂著脖子冷笑。

“限度到了怎樣,殺了我?”

沈韶春的笑很快就僵在臉上。

蘇玉舟這個瘋批,果真伸手掐住她的脖子,將她一點點舉起。

“你以為我不敢?我就是需要你的血,也可以殺了你放幹你的血留用。”

沈韶春摳著他的手掙紮了兩下,而後就垂下手,閉上眼睛。

一副悉聽尊便,任人宰割的模樣。

她知道,如果他對她起了殺心,她是跑不掉的。

即便他不殺她,她有一日出了蘇園,那幾大宗門也不會放過她。

她的手廢了一個溫行簡,又間接害死一個方霓旌,宗門怕是對她恨的牙癢癢。

到時候,還指不定要怎麽死。

“你這麽想死,那我還偏不讓你死了。”

蘇玉舟將沈韶春丟在地上,話說得變態變態的。

“看著她,如果她死了,你們知道下場。”

這話是對槐月他們說的。

這人是說發狠就發狠,保不齊癲起來連自己都打。

沈韶春頹然坐於地面,頻頻咳嗽。

他什麽都不知道,甄叔和萍姨於她就是她親爸媽的化身。

他們生得一模一樣,從聲音到身形外貌都一樣。

她心裏,一直偏執地想,兩人就是她爸媽只是失憶了不記得她罷了。

可如今,就這麽點念想都沒了。

什麽都沒了。

沈韶春只覺自己的心上像是被人掏出了個豁口,風一吹她就覺得冷。

經此一事,沈韶春摸著點蘇玉舟的脾性了。

暴躁易怒,還喜歡跟人對著幹。

這活脫脫就是個有性格缺陷,還沒長大的小屁孩兒。

沈韶春想起小姨家的小表弟。

那可真是個好話好說沒有用,反著唱調他就來了勁的死孩子。

這蘇玉舟就是那死孩子的放大版。

琢磨透了這點,沈韶春的身子也恢覆了。

這些日子,她只顧著想死,都忘了酣春被她連累。

中了蠱,即便現在蠱結了,酣春一時半會兒也沒法完全恢覆,沈韶春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酣春。

“可惜短時間內不能跟你一起種蘑菇了。”

“等了你好了再種不遲。”

酣春點頭,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。

“韶春,你知道魔族為何叫魔族?”

沈韶春不答。

但她心裏一直以為,就像她所在的那個世界,有黃種人還有黑人和白人,就是一個人種罷了。

許多電視劇小說裏也都是這樣的設定,這已經是一種約定俗成了。

“想必您聽說過一種說法,說我們魔族的人,每個人身體都或多或少存有心魔。”

沈韶春的原身應該是聽過,她卻是第一次聽說。

沈韶春點頭,盡職盡責地扮演著一個好的傾聽者。

“事實並非如此。其實我們魔族受先輩遺傳,也受生長環境影響,身體裏都會攜帶著魔毒。”

酣春的尾音有些啞了,沈韶春趕緊給她倒杯水。

“修為越高的,中的魔毒種類越多,也越重,時有不受自己控制的情況出現。”

“表現就像你們家蘇公子一樣?”

“嗯?”

“暴躁,捉摸不定。”

酣春挑唇一笑,這就算是默認了。

“其實,他現在的情況已經算好了,他以前……”

酣春就此打住。

還是不提以前的好,這樣能給沈韶春留個好點的印象,雖然現在這印象也並沒好到哪裏去。

對方不說,沈韶春也不追問。

說了許久的話,酣春也累了。

沈韶春扶著其躺下,掖好了被角才出來。

她睡前說嘴巴裏淡,想吃點蘑菇汆肉湯,沈韶春心下記著了這個。

打屋裏出來,沈韶春望了下天。

昨夜下了場雨,今日天好晴,估計那松林裏的東西長得很歡快了。

沈韶春回了自己那屋。

丫頭們都不在,也不知做什麽去了,齊齊消失。

沈韶春遍尋不見,就自個兒戴上古代版的“背背佳”,襻膊,直奔北苑而去。

她沒去過北苑的那片松林。

那處偏,沒有專門的路通往,只能穿過深林,才能到達。

沈韶春望著一眼望不到頭的樹林,硬著頭皮鉆進去。

進去了,她才知道這小樹小林的地兒,為什麽不叫樹林,而是叫深林。

裏頭是別有洞天。

她進入的那一下子,仿佛自己是穿越到了哪處熱帶雨林的深林裏。

頭上是參天的大樹,四周草叢密集,且都長得一個樣。

若沒有懂路之人帶路,很容易就在裏頭迷了路。

草率了。

沈韶春心下道一句。

但來都來了,還能怎麽辦,就,先逛逛唄。

等到蘇玉舟他們發現她闖了進來,自然會把她提溜出去的。

總之,沈韶春是有恃無恐。

她心裏還有點小狡黠,覺得自己這樣就給了蘇玉舟不痛快。

他給她不痛快,她也想還點禮不是?

可這份禮也不是那麽好還的。

林間時有風起,吹得沙沙作響。

沈韶春時不時就回頭看兩眼,她第六感總覺得背後有雙眼睛在盯著她。

即便她背靠著巨樹的樹幹,她仍覺得那雙眼睛近在咫尺,不在背後,就是在頭頂上。

沈韶春這麽一想,果真擡頭望去。

這一望,真是給她嚇壞了。

果不其然,她頭頂上還真的有東西。

那是些盒子,準確說是很多的盒子。

隔一根樹枝上就擱著好些個。

全是黑木的,上頭也雕著紋路。

具體雕的什麽,沈韶春沒看清,她也沒敢細看。

實在這情景有點崖葬懸棺的既視感,看得人震撼也全身發冷。

沈韶春哪裏還敢在那樹下待著。

她趕忙跑開,期間還因為慌不擇路,腳下踩著了生了青苔的石塊打滑,人差點摔了。

幸好她沒摔。

那前頭就有一截斷得不規整的樹樁。

刺刺拉拉的,若她真摔下去,當場去世算是好的,若一時半會兒死不了,活活流血痛死,那是真的人間慘案。

三世為人呢,沈韶春不由得拍著胸口大喘氣。

這可真是屋漏還逢了連夜雨了。

沈韶春當下,比任何時候都更期盼趕緊見到蘇玉舟。

這會兒,她不念人家的壞了,想的都是人家的好。

給她住,給她吃喝,著人照顧她,發燒了親自給她退熱,還給她大筆的靈石花,有人欺負了她又給她報仇。

這麽一想,能做到這地步的人,不是她爸麽?

可反觀她,不感恩,不領情,還想著方兒的跟人對著幹。

心頭還覺得有點委屈。

沈韶春時常端著自己的手,看被放血割出來的口子。

那是口子蓋著口子,雖然蘇槐序說等不再放血了,會替她去掉疤痕。

可現下沒祛疤,觸目驚心得很。

她可是拿自己的血救他,可他連句謝都沒說過。

她委屈就委屈在這兒。

想想,好像又有點矯情,也是一大作精啊。

其他不談,人收留她養著她還不算謝麽?

原來,她覺得不算。

現在,她有點想明白了。

臉上也有點發熱。

她想著蘇玉舟應該會來得很快。

但他遲遲未出現。

沈韶春的情緒那叫一個大起大落。

是不是她前段時間太作了,已經為他厭棄,所以他就像讓她自生自滅?

果然失去才懂得珍惜,人類這劣根性……

沈韶春想著,折了邊上一朵不知名的黃花兒,就跟非洲菊似的,一瓣兒瓣兒摘,一句句問。

他會來,他不會來,他會來,他不會來……

腳下都是花瓣,還有禿禿的五朵花枝兒。

沈韶春丟下手裏的最後一片花瓣兒,心下暗念,不會來。

她環顧四周,四下除了樹葉草枝在風中搖曳沙沙響,再沒有別的了。

一時間,好像世界就剩下她一個人,沈韶春心中很是惶惑不安。

這並不是最慘的。

眼看光線暗下來,不知是時辰晚了,還是天上匯聚了團團厚重的黑雲所致。

真是怪了,她似乎也沒進來多久,而且方才的天兒也挺好的,晴空萬裏,轉眼的怎就變了天了。

沈韶春抱著胳膊,鉆進一截倒地後內裏空掉的巨樹幹裏。

如果,這次能活著出去,就去跟蘇玉舟說自己想留在蘇園裏吧,不管怎樣,就努力留下來。

沈韶春抱著一雙腳踝,暗暗下了個決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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